青島紅紡服飾集團近來動作頻繁,先是在北京創立一個新的單品潮牌“旁門”,今年年初又與美國PAULFRANK結盟,拿下了該品牌在大中華區家居服品項的獨家品牌授權。一個很長一段時間都在為阿迪達斯、佐丹奴、暖倍兒等國內外知名品牌做加工生產的企業,卻突然在金融危機影響仍未消退之際全面涉足品牌銷售,自然引起諸多猜測。普遍的傳聞是該企業可能有外界雄厚資本介入,想趁行業回暖之初快速跑馬圈地。
然而,隨著近日記者對該企業采訪的深入,驚訝地發現這個企業近期的諸多動作背后,其實隱藏著金融危機的“動能”,該企業董事長鄭博和公司所有員工一起經歷過金融危機蔓延后帶來的心理掙扎,但是,他及時地調整心態,安然度過了危機,并因此敏感地意識到了新機遇的可能來臨。
被輿論攪亂的心理恐慌
在鄭博的描述里,金融危機對紅紡最大的挑戰不是實體經濟的打擊,而是輿論氛圍帶來的心理恐慌。
金融危機爆發后,紡織服裝行業儼然成為了報道的“重災區”,鋪天蓋地都是企業倒閉的消息。有一組對金融危機背景下珠三角外貿企業群體生存現狀的報道,它提供了一個很可怕的數據,說因為金融危機而成批死掉的外貿企業已經有一萬多家,這個數據讓鄭博在企業發展方向的把握上動搖了較長一段時間。
而青島周圍城市韓資企業的大量外逃,更是讓鄭博切身感受到了“唇亡齒寒”。山東紡織服裝企業的倒閉,從金融危機全面爆發之前就開始了。最早引起轟動的是煙臺韓資企業世剛纖維30名高管一夜之間消失,欠下了當地加工企業大量貨款。世剛纖維倒閉后,像推倒了多米諾骨牌,陸續傳出有韓國企業“逃跑”的消息,這給山東本地企業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壓力甚至恐慌。
“所有外界的信息似乎都在向我暗示,這個行業真的不行了,我們必須另外尋找出路了。”鄭博形容當時的心情就像世界末日已經來臨。
但真正讓鄭博有巨大壓力感的,是來自銀行方面的變數,他清楚地記得從去年初開始,從銀行貸款已經越來越難,突然有一天合作銀行通知他,說上面領導已經放話,凡是紡織服裝類行業都暫時不放款了。
而就在這個關口,部分員工開始私下里議論“企業會不會倒閉”之類的話題,這更加重了“恐慌”的氣氛。2008年4月底,在各種壓力下,公司在上海投資創建的旁門品牌被迫撤掉,200萬元就這樣打了水漂。當時很多公司高管的一致意見是:收縮戰線,等金融危機過了之后再干。
但在當時的背景下,誰也預料不到金融危機的影響到底會持續多久。“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輿論有些‘過’了,市場的打擊其實并不是致命的,信心的崩潰才真正可怕。”鄭博說,他后來很長一段時間都將精力用在對心態的調整和員工信心的恢復上。
重拾信心練內功
在一片亂相中,鄭博開始逐漸冷靜下來。作為掌舵人,他意識到紅坊這艘船在航行了近十年后遇到了暗礁,能否成功返航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他這個舵手的心理素質。
重塑信心的第一步有些“掩耳盜鈴”式的無奈。所有關于企業倒閉的新聞,鄭博都一一屏蔽掉,故意忽略不看,而專門挑選一些在金融危機中成功生存下來的正面的新聞閱讀,尤其關注來自政府層面的任何有關趨好政策的新聞報道。從去年六七月開始,政府高層對紡織服裝領域的頻繁調研以及后來出臺的一些扶持政策,使鄭博逐漸看到了曙光。去年9月24日,溫家寶總理訪問美國,在紐約對金融界知名人士說了一句讓諸多商人頗受鼓舞的話:“在經濟困難面前,信心比黃金和貨幣更重要。”鄭博說這句話讓他有醍醐灌頂似的徹悟,而且毫不夸張。在后來的很多場合,他都用這句話來勉勵他的員工?;蛟S是他的信心和激情感染了員工,紅紡人的斗志慢慢被激活了。
在實體層面,金融危機對紅紡的主要沖擊是外貿這塊。據鄭博回憶,當時紅紡的外貿訂單不斷下滑,價格降低大約有三到五個點。外貿市場的萎縮讓鄭博意識到這種中間制造環節發達,而上游設計研發與下游品牌運作、營銷網絡建設滯后的模式抗風險能力很弱,他決定壓縮外貿而擴大內銷比例。讓他略感欣慰的是,在2006年,他已經嘗試“外轉內”模式,兩條腿走路使他躲過了金融危機爆發后可能面臨的更大的風險。經過調整后,紅紡的外貿只占到了20%。
不過,內銷市場盡管影響不大,但也沉淪了一段時間。一個明顯的變化是庫存增多,為了解決這些庫存,紅紡采取了“終端讓利促銷”的一些活動,并減緩了生產開工進度。一名紅紡車間工人回憶,他們原本一天要做100件的流水線,后來只做了七八十件。大家明顯“閑”了下來。
鄭博“利用”員工多出來的時間,把他們一個個安排到市場去調研,年輕一點的去街頭觀察路人的穿著,詢問他們對款式、流行的看法,年紀大一點的去高校、去零售店面發放市場問卷。鄭博的想法很明確,既然外圍環境個人無能為力,那就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內部管控和研發上,逐步提高產品品質。市場調研正好為其提供了前沿素材。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紅紡的努力,竟然促成了奧運服裝指定生產商及奧運福娃服飾獨家保密生產商的兩筆訂單。其中標的原因,除了多年來在業界積累的信譽,也得益于所提交樣品的高水準。而這兩筆“生意”,一下子提振了員工的士氣。
大膽試水北京和上海
由于一直關注輿論和政策方面的變動,鄭博從媒體對金融危機負面報道的逐漸減少中敏感地發現了某些蛛絲馬跡,他以自己的心路歷程來換位思考同行,他想,恐慌的情緒一定也在他們身上發生過,在回暖跡象不明確之前大多數人一定是選擇貓著身子過冬的,那么這個時候就是出手的最好時機。
部分公司高管盡管仍心存疑慮,對于是否選擇在此時出手有不同意見,但大家最終達成了默契,他們一致認為要弱化生產加工在公司的比重,強化品牌銷售的地位。
鄭博把轉型后拓展的根據地瞄準了北京和上海。這個大膽的舉措讓很多人都嚇了一跳,在形勢未完全明朗之時開拓新業務就夠有風險性,竟然把起點放到成本最高、最難打進的兩個一線城市,未免讓人心里沒底。鄭博的看法是,上海和北京是南北文化的一扇窗,對紅紡開拓南北市場是最有利的,遲早都會去,不如趁著經濟低谷的時候去“抄底”。
于是,鄭博帶了公司幾名高管浩浩蕩蕩來到北京國貿、望京等商業圈考察了一番,最后選定了現代城。他們親眼看到這個寫字樓里很多企業都因為經濟狀況搬走了,心里其實也有些忐忑不安。他們在現代城找了一套200平米的辦公室,年租金16萬元,這個租金最終讓鄭博動了心,因為此前他一直關注北京的房價,這個價位至少已經降低了20%,幾近谷底;上海尋房也同步啟動,一套房年租金30余萬元,不到一年,目前已經漲到40萬。日后再去回憶當時的決定,很多紅紡人都感到當時的出手是很及時的。
懷著這種抄底的心態,當其他服裝公司還在裁員壓縮開支之際,紅紡卻開始在北京和上海招兵買馬。鄭博對此的解釋是,金融危機的爆發,使優秀人才處于相對過剩狀態,北京和上海兩地對人才的吸引力本來就很大,這時可以挖到自己想要的優秀人才。
值得玩味的是,紅紡在北京和上海開設分公司,先后拓展的兩個項目都是針對年輕時尚人群,其中“旁門”更是一個直接面向80、90后的潮牌。對于這個定位,鄭博的解釋也意味深長,他說,金融危機讓他學會了把目光看得更遠一點,而不糾纏于眼前的利益得失,這兩個消費群體是未來消費的中堅力量,做他們的市場,未來呈現在數據上的一定會是幾何級的增長。
記者手記
在服裝圈里,我見多了商人的侃侃而談、手舞足蹈,但很少看到有人愿意在人前落淚,尤其是在有一堆媒體包圍的發布會現場。鄭博是我看到的第一個。
11月28日是紅紡的十周歲,場面一如其他企業慶典般熱鬧,那些臺面上的溢美之詞和蜻蜓點水似的交談都可以忽略不計,但這個流淚的細節讓很多人看到了這個商人的性情流露。
在此后的溝通中,這個戴著眼鏡的商人反復對記者強調一句話:感謝金融危機,讓他下手更“狠”了一點。這句話里隱含著一個商人“置于死地而后生”的辛酸與決絕,也有著對未來充滿信心的果斷與霸氣。
金融危機改變了很多企業的發展軌跡,也讓一些商人從榮譽的頂峰跌到谷底。紅紡所在地山東青島是紡織服裝生產加工型企業的聚集地,在去年金融危機中經受了殘酷的考驗,不少小企業無力經營而關門歇業,得以生存的企業也大多在經歷轉型的陣痛。但有一點是值得欣慰的,付出了代價的服裝加工企業老板已經真正認識到了這種經濟模式的弊端,并果斷地邁出了自我救贖的第一步。如果沒有金融危機,或許他們還在過著來料加工小富即安的簡單日子,但現在他們可能因此而快速成長,主動或被動加入到行業洗牌的格局中來。
不經歷挫折,永遠無法真正成熟,對商人如是,對企業也如是。從這個層面上,我們都要感謝金融危機。 轉載本網專稿請注明:"本文轉自錦橋紡織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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